龙飞即时放开捏着木板的手,道:“我们下去看看怎样?” 铁虎一愕道:“好。”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龙飞连随移步踏下去! 坚直的石阶,十二级,石阶不是平地,一条地道向前伸展。 黑暗的地道,令人嗅来不舒服的泥土气味,龙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,剑在前,脚步接向前跨出两步! 铁虎后面亦步亦趋,忍不住问道:“这条地道到底通往什么地方?” 龙飞心中已有数,却没有说出来,淡然道:“你就是这样子心急。” 铁虎问道:“到了尽头就清楚,是不是?” 龙飞道:“还用问?” 铁虎道:“你那些火摺子呢?” 话口未完,一个火摺子已在龙飞手中亮起来。 火光驱散了黑暗,照亮了地道。 那是一条完全用人工开出来的地道,四面都砌上完整的石块,砌得非常整齐。 虽然并不怎样宽阔,这条地道所化费的人力财力,可以肯定,也颇钜大。 石壁上都长满了厚厚的青苔,这条地道显然已有相当日子。 每隔两丈,石壁左右就交替嵌着一盏石灯座。 灯座上竟然还有灯油,却已经完全变色。 铁虎行走间,忍不住又问道:“是谁在这里开了这条地道?” 龙飞道:“你怎么问我?” 铁虎苦笑! 龙飞脚步不停,步伐始终如一,心情却越来越沉重。 一步比一步沉重。 地道并不怎样长,那个火摺子尚未烧尽,在他们的眼睛又出现了一道石阶! 一样的石阶,十二级。 龙飞拾级而上,左手一挥,熄了火摺子,接住往上一推。 依呀的一声,给他推开了一道进口那道一样的暗门。 四块方砖,嵌在一块木板之上,他们从这道暗门出来,就置身一座小楼之中。 精致的小楼,一切在他们,都绝不陌生。 这座小楼也就是萧家庄那个荒废的院子中的那座小楼! 也就是白仙君以前住的地方。 龙飞目光一转,剑“叮”的入鞘,横移两步,在一张椅子坐下,呆若木鸡。 铁虎跟着从石级上来,看见这座小楼,立刻就笑开脸庞。 笑得很开心,就像突然发现家里的老母鸡突然生下了一颗大鸡蛋。 而且还是金鸡蛋。 他负手在楼中踱了两圈,忍不住地打了两个哈哈,说道:“原来如此,原来如此。” 龙飞却只有叹息! 他虽然已推测到地道的出口必然在这座小楼之内,可是仍存着一丝希望。 这一丝希望现在都已灭绝! 昨夜突然出现的那个蓝衣人就是丁鹤。 那道暗门在他偷窥的那扇窗户的另一侧,在他的视线之外,所以丁鹤的出现,在他有突然的感觉。事实丁鹤并不会隐身,只是从地道出来。 地道与那边书斋相连,出口在那扇屏风之后,也所以丁鹤本来下在书斋之中,却能够突然幽灵一样地出现在屏风之旁。 龙飞连随又省起丁鹤昨夜一见白仙君,冲口而出的那句话。 他们之间莫非…… 龙飞心头一阵刺痛。 丁鹤是他的师叔,是他未来的岳父,也是他有生以来除了授业恩师之外,最尊敬的长辈!他实在难以想像,丁鹤竟然会做出这种染指朋友妻子的事情。 这难道就是他们交恶的原因? 龙飞叹息在心中! 但,丁鹤为什么昨夜到来? 萧若愚何以作白仙君装束? 丁鹤那支手指又断在何人手下? 那之后又发生什么事情? 黑蜥蜴的出现,到底是人为?抑或是在萧立枪下那条蜥蜴的冤魂作祟? 龙飞忽然发觉,所有人都显然有些失常! 萧若愚虽然是个白痴也没有例外! 司马怒更就不在话下! 至于萧玉郎男扮女装,化成母亲一样与丁鹤相见,更就是接近疯狂的举动。 难道真的是那一条黑蜥蜴的冤魂在作祟? 龙飞不禁又有一种感觉! 感觉他也有些失常了。 铁虎却没有这种感觉,又打了一个哈哈,道:“什么黑蜥蜴作祟?完全是丁鹤在弄鬼。” 龙飞不置议。 铁虎接道:“昨夜那些人突然失踪,其实是由地道离开。” 他旋即问道:“你知否丁鹤为什么要开设那条地道?” 龙飞没有回答他! 铁虎又说道:“你方才的说话我现在总算明白了。” 龙飞道:“哦?” 铁虎沉声道:“那的确关系两个人的名誉。” 龙飞叹了一口气。 铁虎目光一扫,道:“这座小楼本来是白仙君居住的地方,在这座小楼底下,却有一条地道与隔壁丁鹤的书斋相通,你说这暗示什么?” 龙飞道:“以你看?” 铁虎道:“丁鹤与白仙君之间可能有私情。” 龙飞并没有分辨,因为其实他也在这样怀疑。 铁虎又嘟喃道:“萧立并不是一个傻瓜。” 龙飞道:“事赏也不像。”1铁虎道:“纸包不住火,萧立是必知道了,所以才日渐疏远丁鹤。” 龙飞道:“似乎就是这样了。” 铁虎接道:“丁鹤却念念下忘白仙君,由妒生恨,但又慑于萧立追命三枪,不敢明来,至白仙君一死,一腔愤恨就落在萧玉郎兄弟身上。” 龙飞道:“他应该找萧立才合理。” 龙飞面色一沉,道:“萧玉郎兄弟却也是白仙君的儿子,爱屋及乌,他没有理由下得了这种辣手。” 铁虎道:“但除了如此,他还有什么能够打击萧立?” 他冷冷接道:“老年丧子,已经是人间惨事,何况一死就两个,你也看到了,萧立不是已伤心欲绝?” 龙飞无言! 龙飞一声叹息! 铁虎又说道:“无毒不丈夫,好一个丁鹤,也亏他做得出来。” 龙飞叹息道:“以我师叔的武功,要杀萧立也许还不成,但杀萧玉郎这两兄弟,应该是迎刃有余。” 铁虎道:“应该是。” 龙飞道:“如此又何须装神扮鬼!” 铁虎道:“他装神扮鬼,目的并非在杀萧玉郎兄弟这么简单,乃藉此崩溃萧立的精神,以便一剑勾掉萧立的魂魄。” 龙飞叹息道:“这也有道理。” 铁虎道:“他惟恐仍然对付不了萧立,找来司马怒这个助手。” 龙飞道:“司马怒与我……” 铁虎截口道:“你是你,丁鹤是丁鹤,在司马怒来说,这是两件事情。” 龙飞道:“司马怒好歹也是一条汉子,怎肯应承他做这种事?” 铁虎道:“他当然有办法打动司马怒的心,譬如用珠宝,甚至用他的女儿。” 龙飞苦笑道:“他已给你越说越卑鄙了。” 铁虎正色道:“一个谋人妻,杀人子的人,还有什么手段使不出?” 龙飞道:“那没有理由招惹到我头上来。” 铁虎道:“你与那辆马车的相遇也许只是偶然。” 龙飞道:“还有呢?” 铁虎道:“藉你证明,这只是蜥蜴作祟。” 他连随又问道:“他是你的师叔是不是?” 龙飞道:“事赏是。” 铁虎又问道:“你本来相信他这个人是顶天立地,绝不会做出那种事情的是不是?” 龙飞点头。 铁虎道:“所以如有人怀疑到他身上,你就一定会挺身而出,替他证明那只是黑蜥蜴作怪,与他没有关系的是不是?” 龙飞只有黠头。 铁虎拍案道:“这就是了,你还不明白。” 龙飞摇头苦笑道:“仍然不明白。” 铁虎叹了一口气,道:“告诉我,除了萧立之外,除了他,还有谁知道萧立曾经刺死一条黑蜥蜴?” 龙飞道:“相信没有了。” 铁虎道:“这应该明白了吧?” 龙飞亦自叹了一口气。 铁虎还有说话:“以你看,萧立可像一个疯子?” “不像。” “虎毒不食子,萧立既不是疯子,怎会杀掉自己的两个儿子呢?” “嗯!” “既不是萧立,那就是丁鹤,很简单,是不是!” “那也许真的是蜥蜴作祟。”龙飞竟然说出这句话。 这句话出口,就连龙飞自己也一呆。 铁虎也一呆,怪笑道:“你不是一向都不相信有所谓妖魔鬼怪的?” 龙飞道:“不相信不等于没有。” 铁虎大笑! 龙飞道:“最低限度有两件事情,我们不能够解释。” 铁虎道:“那两件!” 龙飞道:“萧玉郎为什么扮成他母亲那样在这儿与丁鹤见面?” 铁虎摸摸下巴胡子,一声不发。 龙飞接说道:“那个木像何以会说话?” 铁虎叹息道:“你不会听错的吧?” 龙飞道:“何三看守义庄那个仵工也听到。” 铁虎又一声叹息,狠狠在下巴拔了根胡子,骂着道:“这事怎样这样复杂?” 他方才平静的脑海又波涛起来。 龙飞的思潮何尝不是乱草一样,他摇头苦笑一下。道“看来我们还是等华方到来。” 铁虎道:“也许现在已到了。” 龙飞道:“走。”举步向楼外走去。 铁虎也只有举步。 天色已经暗下来! 黄昏不远。 第十八章药医不死病 风更急。 雨忽然落下。 秋雨萧素,秋意更浓。 风中也有了寒意。 转出月洞门,一踏进前院,龙飞、铁虎更有如坠进冰水之中。 四个捕快东斜西侧的倒在花树丛中。 龙飞掠前去,抓起其中一人一望,皱眉道:“是谁下的手?” 铁虎急急追前道:“怎样了?” 龙飞道:“被封了穴道!”手一翻一拍,先拍开手中那个捕快被封住的穴道,身形如飞一转,将其余三个捕快的穴道也都一一拍开。那四个捕快悠悠醒转,全都露出了诧异之色。 铁虎立即喝问道:“是谁封住你们的穴道?” 四个捕快好像这时才明白自己出了什么事,却全都摇头。 铁虎手指一指,道:“你说!” 被他指着的那个捕快摇头道:“卑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,只觉眼前一花,便什么也都不知道。” 铁虎道:“人影也不见?” 四个捕快一齐摇头。 铁虎怒道:“饭桶!” 龙飞听到这里,身形一起,扑入大堂,铁虎不暇再问,忙亦扑了进去。 大堂内也倒着四个捕快。 白三娘在八仙桌的旁边,萧若愚的人头,没有头的尸体仍然在桌面上。 血已经停止外流,却仍未凝结。 紫竺呢! 龙飞放目四顾,四顾不见紫竺,心里一急,脱口呼道:“紫竺!紫竺!” 没有回答。 龙飞身形飞闪,迅速在那四个捕快身旁掠过。 那四个捕快都是被封住了穴道。 龙飞一一将他们被封住的穴道拍开,连随抓住了最后一人的肩膀,摇着道: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” 那个捕快给摇得昏头昏脑,好容易才恢复过来,却反而问他道:“发生了什么事?” 龙飞轻叱道:“是谁将你们穴道封住了?” 那个捕快一呆道:“穴道封住?我可不清楚。” 龙飞目光一扫,道:“你们都不见有他人进来?” 众捕快尽皆摇头。 龙飞又问道:“那你们都是听到方才那些声响进来的了?” 一个捕快道:“是!” 龙飞道:“后来可有什么事发生?” “没有啊!” 另一个捕快道:“我们轻功都不好,又恐怕另生变故,所以在头儿与龙大侠追出之后,立即分成了两批,一批在堂外,一批在堂内,紧守着现场。” 他们毫无疑问都是训练有素的捕快。 龙飞道:“确是不见有他人进来?” 那个捕快道:“的确一个也不见。” 铁虎一旁怒叱道:“连穴道都给封住了都不知?” 那个捕快脸一红,道:“卑职的反应实在太过迟钝。” 其他的捕快齐皆垂下头来。 他们虽然受过严格的训练,武功实在都不怎样的高明。 铁虎连连顿足道:“没有用的东西。” 龙飞道:“怪不得他们。” 他连随问道:“在你们失去知觉之前,那位姑娘怎样了?” 一个捕快道:“她扶着那个老妇人在替她揉背!” 龙飞剑眉又深锁。 铁虎忽然道:“紫竺的武功如何?” 龙飞道:“也不错。” 铁虎道:“在你的所谓不错,自然就远在我这群手下之上了。” 龙飞没有否认。 铁虎道:“封住他们的穴道的也许就是她。” 龙飞苦笑道:“疑心又来了。” 铁虎道:“父亲是主谋,女儿是帮凶,是否也很合理。” 龙飞微喟道:“紫竺要离开,何须封住他们的穴道?” 铁虎道:“但……” 龙飞道:“别但了,你那些手下根本阻挡不了紫竺离开,再说,他们也不会阻挡紫竺离开,况且,在他们失去知觉之前,仍然看见紫竺在替白三娘揉背。” 铁虎道:“以你看……” 龙飞道:“必有第三者,也许就是那条黑蜥蜴的精灵化身。” 铁虎道:“那么说……” 龙飞担心的道:“紫竺只怕给封住穴道,被掳去了。” 铁虎道:“为什么?” 龙飞摇头道:“别再问我为什么,我整个脑袋早已给这三个字塞满了。” “以你看,紫竺有没有生命危险?”铁虎不禁也担心起来。 紫竺实在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,谁也不会希望她遭受到任何的伤害。 龙飞听得铁虎那样问,苦笑道:“希望就没有。” 铁虎连随回身振亢道:“孩子们听着,立即分散去彻底搜索这幢庄院,看能否将那位姑娘找出来。” 众捕快齐声应诺,便要奔出去。 龙飞急呼道:“若是发现有什么可疑之人,切勿走近去。” 铁虎紧接吩咐道:“只可高声嚷!” 众捕快点头退出。 龙飞目送众捕快离开,吁了一口气,缓缓道:“铁兄你在这里等候萧立回来,小弟也四下搜索一遍!” 铁虎明白龙飞的心情,道:“丁姑娘不是命薄之相,少担心!” 龙飞苦笑道:“担心也无用。”举起了脚步。 才走出三步,庄门那边突然传来了一声马嘶,一骑快马旋即夺门而入,闯了进来。 马鞍上坐着两个人。 前面一个乃是相貌古怪的老头儿,后面一个正是萧立! 萧立汗落淋漓,湿透衣衫,一手紧拥着那个老头儿,一手挥鞭。 鞭落“劈拍”,叱喝连声,健马匹蹄翻飞,箭矢也似夺过前院,冲上石阶,直闯人堂。 龙飞一眼瞥见,偏身急闪。 快马从他身旁冲过,旋即被萧立硬硬的勒住,一声长嘶,前蹄一奋一落,终于停下! 萧立连随抱着那个老头儿滚鞍下马,一声“滚”,手一带缰绳,鞭子脱手掷在马臀上那匹马负痛悲嘶,向堂外奔去。 萧立老鹰抓小鸡一样,劈胸抓住那个怪老头儿,手一指,道:“来,快替我医好若愚。” 语声一落,他整个人如遭电殛,怔在当场。 他的手指指向那张八仙桌之际,才发觉萧若愚已身首异处。 一怔他突然撕心裂肺的一声狂吼:“若愚!” 整座大堂都为之震动,那个怪老头儿也彷佛为之震呆。 他却居然还能够开口说话,道:“你要我医的就是桌子上这个人?” 萧立没有回答,整个身子倏的颤抖起来。 怪老头接道:“这抱歉得很,药医下死病,这可是一个死人,我劝你,还是入黄泉找阎王爷谈谈吧。” 他非独相貌古怪,语气说话都是古里古怪。 萧立一听大怒,厉声道:“住口!”反手将那个怪老头掷向那边墙边。 铁虎不由脱口一声惊呼,以为那个怪老头的一个脑袋必定开花了,谁知道那个怪老头凌空忽然一个觔斗,竟然好好的站在那面墙壁前。 原来也是一个练家了。 铁虎力吁过一口气,萧立已霹雳喝道:“谁杀死我的儿子?谁?” 龙飞急步上前说道:“老前辈且莫激动!” 萧立目光一转,盯着那龙飞道:“你告诉我,快快告诉我!” 龙飞立即告诉萧立。 说话简短而清楚。 萧立一面听身子一面在颤抖,龙飞才将话说完,他就盯着那个碎裂的木像狂笑了起来,突然嘶声道:“仙君仙君,我待你情至义尽,纵然你不保佑我,也不应该不保佑你的儿子,怎么让妖魔鬼怪,一个又一个,将你的儿子杀死?” 语声一落,他就冲前去,双手捧起萧若愚的头颅痛哭起来。 凄厉的哭声,悲惨的气氛,刹那蕴斥着整个大堂。 男儿有泪不轻弹,只因未到伤心处。 一日间两个儿子先后命丧,萧立伤心欲绝,整个人显然已经完全失去自制。 龙飞明白萧立的心情,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说话。 铁虎也明白,眼角竟不觉湿了。 那个怪老头呆在一旁,他瞧了一会,忽然道:“这个人原来也有毛病。” 没有人理会他。 怪老头又道:“这个毛病似乎还不是我能够医得来。” 还是没有人理会他。 怪老头摇头接道:“人既然死了,这里自然没有我的事,该走了。” 他真的举步,一步才跨出,就给龙飞叫住:“且慢!” 怪老头脚步一停,上下打量了龙飞一眼,道:“你不像有病,一些也不像。” 龙飞道:“老先生想必就是『妙手回舂』华方华老先生了。” 怪老人点头,道:“华方就是我。” 龙飞道:“听老先生有方法化解冰魄散。” 华方道:“十年前我曾经医过两个中了冰魄散的人,第一个很伤脑筋,第二个就简单了。” 龙飞道:“换句话,老先生已经能够轻易将冰魄散化解了。” 华方道:“这岂非也就是你们找我到来的原因?” 龙飞道:“正就是。” 华方道:“可惜你们要我医的人已经身首异处。” 龙飞道:“药医不死病。” 华方道:“莫非你们另外还有人又中了冰魄散?” 龙飞道:“不错。” 也就在这个时候,萧立忽然收住了哭声,呼道:“龙飞!” 龙飞道:“晚辈在!” 萧立一面泪痕,关心的问道:“紫竺真的是失踪了……” 龙飞道:“相信就是了。” 萧立摇头叹息道:“难道真的应了我那一句话,那条黑蜥蜴的冤魂连紫竺也不放过。” 龙飞道:“果真如此,还有天理?” 萧立仰眼望天,眼泪又流下,喃喃自语道:“天理何在,孩子何辜!” 龙飞微喟道:“老前辈千万要节哀顺变。” 萧立目光一落,忽问道:“你说谁又中了冰魄散?” 龙飞道:“是我的师叔。” “丁鹤?” “正是。” 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 “说来话长。” “如此先救人,再说给我知。”萧立一顿又道:“救人要紧。” 龙飞欠身道:“是。” 铁虎旁边忍不住一竖拇指,道:“好,好汉子,俺铁虎交你这个朋友。” 萧立奇怪的望着铁虎。 龙飞即时说道:“前辈也请走一趟如何?” 萧立问道:“人在那里?” 龙飞道:“在那边书斋!” 萧立沉吟了一会,微喟道:“还是你们出去好了,我这里还要处置这两个孩子的……”他语不成声,眼泪又流下。 龙飞连随目注铁虎道:“铁兄与华老先生先走一步,我随后就来。” 铁虎望了一眼龙飞,道:“也好。”转对华方道:“老先生,请!” 华方上下打量了铁虎一眼,道:“,你是做官的?” 铁虎道:“是。” 华方道:“捕头?” 铁虎道:“老先生从何得知?” “从你的衣饰。” “哦?” “高姓大名?” “铁虎。” “听过你的姓名,人说你是一个好捕头,尽忠职守。” “理当如此。” “好,很好,请。” 铁虎连随在前面引路,临行前又望龙飞一眼。 龙飞为何要他先走一步,显然他已心中有数。 目送铁虎和华方走出大堂,龙飞尚未开口,萧立便已问道“你是否有话跟我说?” 龙飞点头道:“晚辈有件事的确想请教前辈你。” 萧立道:“说好了。” 龙飞道:“前辈为什么与我那丁师叔疏远,不相往来?” 萧立一怔,道:“不提也罢。” 龙飞道:“前辈一向爽快,何以此事独例外?” 萧立道:“告诉你,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。” 龙飞道:“晚辈不在乎。” 萧立说道:“你这个人的好奇心太重了。” 龙飞道:“嗯。” 萧立沉吟了一下,说道:“你还是走吧!” 龙飞道:“这件事,我始终要弄清楚的。” 萧立皱眉道:“一个人太过固执,并不是一件好事。” 龙飞道:“也不是一件坏事。” 萧立叹了一口气。 龙飞接说道:“前辈,以你的直爽,有话不说是不好过啊!” 萧立道:“唔!” 龙飞道:“骨鲠在喉,不吐不快,话也是一样。” 萧立不觉点头。 龙飞立即道:“晚辈在洗耳恭听。” 萧立道:“这并非一件好听的事。” 龙飞道:“晚辈心中已有数。” 萧立又沉吟了一会,终于道:“我疏远丁鹤是因为……” 欲言又止。 龙飞急下及待追问:“因为什么?” 萧立面上掠过一丝痛苦之色,道:“我发觉他与我的妻子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来。” 龙飞虽然已意料之中,但听到萧立这样说,仍不由心头一沉。 萧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,道:“若是别人,我枪不定不留情,但他是我的朋友,好朋友,曾经出生入死的老朋友,叫我怎样下得了手。” 他沉痛的接下去:“几十年的交情,几十年的老朋友,尽管他怎样对不起我,不将我当做朋友看待,是他的事情,我萧某人绝不会当他仇敌一枪刺杀,当自己有眼无珠,看错了人,当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,算了。” 龙飞的心头更沉重。 萧立道:“我就是因此才与他不相往来。” 龙飞道:“前辈会不会误会?” 萧立摇头道:“不错我为人鲁莽,但这事情非同小可,若非已确实,我是绝不会下此决定。” 龙飞叹了一口气。 萧立道:“我知道你心中仍然有所怀疑,正如我当时一样,怎也不相信丁鹤竟会是一个那样子的人。” 龙飞道:“看来的确是不像。” 萧立摇头叹息道:“知人知面不知心呀。” 龙飞无言。 萧立道:“你还要知道什么?” 龙飞摇头,道:“晚辈……” 萧立道:“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”龙飞垂首道:“晚辈还是告辞了”萧立道:“好,你走吧。” 龙飞道:“老前辈尚请节哀顺变。” 萧立凄然一笑,道:“不必多说。”转过身去。 龙飞黯然倒退了出去。 雨仍然在下。 龙飞步出了大堂,心头上有如压了一块巨石。 铁虎、华方竟然并没有去远,就在院子中等候,这当然是铁虎的主意。 目注龙飞走过来,走近来,铁虎一句话也没有问。 鉴貌辨色,铁虎不问也想知了。 三个人默默的向丁家走去。 丁鹤仍然在书斋那张笔榻之上,动也不一动,肌肤更苍白。 华方这才一看,就说道:“冰魄散,不错就是冰魄散。” 龙飞沉声道:“以老先生看,有没有生望?” 华方不立即回答,只在竹榻旁边坐下,伸出鸟爪一样的双手,在丁鹤的身上游移了一遍,才说道:“有。” 龙飞似喜还忧,道:“有赖老先生的一双妙手。” 华方说道:“还需一剂妙药,一把妙针!” 龙飞道:“是!” 华方忽然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龙飞一遍:“积忧成疾,放开心胸的好。” 龙飞道:“嗯。” 华方道:“忧虑绝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。” 龙飞欠身道:“晚辈明白了。” 华方目光转向丁鹤的腰背,道:“冰魄散已入血肉,幸亏我来得还是时候。” 他连随吩咐龙飞:“你替找先脱下病人的衣服。” 龙飞立即上前,铁虎亦自过来帮上一手。 两人很快就脱下丁鹤身上那袭红衣。 华方即时道:“内衣也脱下。” 龙飞应声将丁鹤的内衣拉起来。 才脱到一半,他的动作突然停顿,目光亦凝结。 凝结在丁鹤的左肩上。 在丁鹤后背接近左肩头的地方,赫然斜伏着一条寸许长的蜥蜴。 铁虎亦发现了,脱口道:“黑蜥蜴。” 华方奇怪道:“这不过一颗黑痣,你们大惊小怪的干什么?” 龙飞没有作声,只是盯稳了那条黑蜥蜴。 那不错是一颗黑痣,大小,形状,位置与萧玉郎身后的那一颗却竟相同。 龙飞是因此惊讶。 华方却不知道那讦多,催促道:“不要病人的命了?还不快快脱下来。” 龙飞如梦初觉,忙将丁鹤那件外衣脱下。 这瞬问他的神情变得很特别。铁虎看在眼内大感诧异,瞪着龙飞。 龙飞的嘴巴却闭得紧紧,一些也没有要说话的迹象。 华方并没有理会,从背后解下一个木箱。 不大不小的木箱,里面大大小小的放了好些瓶子,颜色缤粉,药香扑鼻。 华方从箱旁取出了一个小小的包裹,打开来,里面是一把长短不一,但却极之幼细的金针。 这个老头儿看样子似乎真的有几下。药医不死病。 丁鹤既然还未死,应该有希望醒转了。 何时才醒转? 第十九章真相 夜已深。 书斋之内燃起了灯火。 药已煎敷在伤口之上,金针亦已度进了穴道一遍,丁鹤仍然还未醒转,但是肌肤已没有先前那么苍白。 华方已离开书斋,由丁鹤引去客房休息。 书斋外面的走廊烧着一壶药,两个捕快守候在旁边。其余六个捕快仍留在那边萧家庄。 他们已搜遍各处,找不到紫竺。 整个凤凰镇也没有人看见紫竺,她就像已经在人间消失,已经不存在人间。 龙飞亲自外出找寻了一遍。 得到的只是失望。 司马怒的尸体亦已被搬到走廊之上。 对于他,华方只瞧了一眼,更没有理会。 他不憧得生死人,肉白骨,所以他绝不会在死人身上浪费时间。 药香随风吹进了书斋。 龙飞、铁虎沐在药香中,神态都显得有些疲倦,铁虎更显著。 他们对坐在竹榻之旁。 竹榻上的丁鹤仍然赤裸着身子,这是华方的吩咐。 龙飞方回来,衣衫尽湿,而且不停的滴水,一坐下,目光又落在丁鹤左肩背那颗黑痣上。 灯光照耀下,那颗黑痣有如一条活生生的黑蜥蜴,彷佛随时都会爬出来,又彷佛在吞噬丁鹤的肌肉,丁鹤的魂魄。 铁虎都看在眼内,他早已想问龙飞,一直都没有机会。 现在是机会了。 但他的口方张开,龙飞已挥手阻止,道:“铁兄,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。” 铁虎道:“这最好不过,未知……” 龙飞再截道:“如果你不厌累赘,无妨听我再复述一次这两天发生的事情。” 铁虎道:“似乎你昨天说的并不很详细。” 龙飞点头道:“时间是一个问题。” 铁虎道:“现在有足够的时间了?” 龙飞道:“你听过之后,有很多事情根本无须再问我。” 铁虎道:“我会留意听好了。” 这一次,龙飞说得很详细,紫竺赤裸相对一节,在整件事情来说,并没有任何影响。 铁虎有生以来从未听过这样诧异,这样恐怖,这样复杂的事情。 他虽然绝略已听过一次,但再次听来,仍然被深深吸引。 到龙飞将话说完,他竟然彷佛不知,犹自怔怔的望着龙飞。 “就是这样了。”龙飞以这句话来结束。 铁虎这会子,才如梦方醒,吁了一口气,重复道:“就是这样了?” 龙飞道:“嗯。” 铁虎目光转落在丁鹤那颗黑痣之上,道:“萧玉郎的背后,也有一颗这样的黑痣?” 龙飞道:“位置,形状,大小,简直就完全一样。” 铁虎嘟喃道:“难道真的是蜥蜴的作祟?” 龙飞叹了一口气! 他这一口气叹来显得有些无可奈何,又好像另有深意。 铁虎居然听得出,道:“龙兄有话只管说。” 龙飞道:“这件事虽然如此复杂诧异,但细心一想,也不是全无头绪。” 铁虎道:“我已经想得够细心的了,现在仍然是一堆乱草也似。” 龙飞道:“这因为你亦已入局,被事情迷惑。” 铁虎苦笑道:“你难道是局外人?” “相反,”龙飞道:“你知道我方才去了那里?” 铁虎道:“我正要问你,外面下的雨并下大,你怎样像落汤鸡一样。” 龙飞道:“因为我和衣坐在溪流中,整整已浸了半个时辰。” 铁虎一呆道:“你脑袋不是有毛病的吧。” 龙飞道:“就是因为有毛病,才浸在水里。” 铁虎又一呆。 龙飞道:“你也有。” 铁虎道:“别说笑。” 龙飞道:“我浸在冷水之中半个时辰,脑袋才完全清醒。” 铁虎总算明白了。 龙飞接说道:“然后我细心分析整件事,大胆的作了几个假设。” 铁虎道:“说下去。” 龙飞徐徐说道:“第一个假设,那一个怪人在途中与我相遇绝非偶然,乃是有意!” “目的何在?” “引起我的好奇心,追下去。” “问题来了。” “你是否指那个木像能够说话?” “正是。” “我最初怀疑那副棺材有两重,有人藏在棺材的底层说话,但细心一想,又不像。” “事赏那副棺材并没有两重,在义庄那边,我已经仔细检查过了。” “你跟我说过了。” “那么木像的能够说话,你又如何解释?” “你有没有听过有所谓『腹语』?” “腹语?” “也即是以肚子来说话。” “这个我听过,也见过一个能够腹语的人。” “木像的说话,其实就是那个怪人在作腹语,所以才那么怪异,有些儿不像人声。” “有道埋。” “结果我追下去。” “主要我看还是因为那尊木像的相貌与丁姑娘一样。” 龙飞并没有否认,点头道:“这也就是那尊木像所以出现的主要目的。” “既非偶然,那辆马车就是有意在枫林等候你了?” “不错。” “可是那个怪人怎知道你那个时候必经那个地方?” “这一次我乃是专诚到来凤凰镇拜候师叔,商量一下我与紫竺的婚事,在来之前,我曾经写了一封信,托人先行送来这儿。” “给谁?” “紫竺。” “信中写了些什么?” “我何时可至。” “问题莫非就出在那封信之上?” “紫竺并没有收到那封信。” “你怀疑那封信就落在怪人的……” 龙飞断然道:“所以他知道我当日必经过那片枫林。” 铁虎道:“然则你是认为他有意引你到萧家庄后院?” “毫无疑问。” “何以见得?” “我一路策马狂追,始终都追下上,但始终都能够保持一定的距离。” “哦?” “当时我那匹坐骑已经非常疲倦,越跑越慢,可是那辆车也相应慢了下去。” “也许那拖车的两匹马亦已经非常疲倦。” “以我看,要将我抛下,却是容易得很。” “也许那个怪人以为他已经将你抛下了。” “那么距离始终不变又如何解释?” “世间上的事情,有时就是这样巧。” 龙飞叹了一口气。 铁虎笑接道:“那个怪人也许真的有意引你到萧家庄,却又为什么?” “让我看看小楼那儿发生的种种怪事。”龙飞沉吟道:“虽然已入夜,我的行动毫无疑间仍然在他的监视之下。” “这是说他的耳目非常灵敏。” 他的武功也绝不在我之下,否则也不能将我迫下马车,以马鞭击下了我的飞环。 “有道理,有道理。” “也所以,我一踏进那个庄院,怪事就适时发生。” “水月观音的出现……” “乃是在三声猫叫之后,那三声猫叫异常恐怖。” “猫叫声本来就恐怖得很,尤其是在静夜中听来……” “那三声猫叫我却怀疑是人为。” “小楼中不是有一支黑猫?” “那支大黑貂的叫声显然就没有那么响亮凄厉。” 铁虎笑道:“你的疑心比我还童?” 龙飞沉声接着道:“猫叫声其实是暗号。” “暗号?” “那个水月观音出来。” “猫叫声是暗号,琴声又是不是?” “是!” “又是什么暗号?” “暗示我师叔从地道过来。” “哦?” 龙飞叹息道:“所以我师叔在琴声停下后不久,就在小楼中出现。” 铁虎道:“那个蓝衣人你肯定就是你师叔?” 龙飞叹息点头。 铁虎目光一闪,道:“如此……” 龙飞道:“我师叔与白仙君之间显然,显然……” 他一连说了两个显然,仍然说不下去。 铁虎明白龙飞的心情,道:“有些话你下必直说的。” 龙飞点头,接道:“那无疑是很久以前的事情。” 铁虎道:“最低限度白仙君也已死了三年。” 龙飞道:“我师叔却一直不知道,也所以有『想死我了』那种说话。” 铁虎“唔”一声。 龙飞道:“然后那个『白仙君』尖叫起来,白烟在楼中弥漫。” 铁虎道:“以你推测,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!” 龙飞道:“那位『白仙君』尖叫声中,拔出利器刺向我师叔,削断了他的一支手指,他在惊惶之下,急忙从地道逃了回去。” 铁虎道:“丁鹤的武功……” 龙飞道:“他虽然武功高强,但无论如何,怎也想不到『白仙君』竟然会在不动声息中,动兵刃去刺他!” 铁虎道:“可是他应该问一问究竟才是。” 龙飞道:“那个时候第三者已经出现了。” 铁虎道:“你说过听到有第三者的笑声。” 龙飞道:“那个什么人也好,我师叔当然也会仓皇离开。” 铁虎点点头道:“毕竟作贼心虚。” 龙飞心中一痛。铁虎接道:“白烟散后,那些人与及木像屏风的消失,相信也是利用那条地道了。” 龙飞目光一闪,没有作声。 这刹那之间,他似乎又有所发现。 铁虎转问道:“那个『白仙君』当然也就是萧玉郎所化装?” 龙飞道:“嗯。” “你说他为什么化装成他母亲那样子?” “这也许并非他的主意。” “哦?” “以我看,他甚至不由自主。” 铁虎更奇怪。 龙飞的语声更低沉,道:“天竺有一种叫做『摄心术』的武功心法。” 铁虎道:“我听说过,怎么,难道你也……” 龙飞道:“我怀疑萧玉郎乃是中了摄心术,心神完全被那个怪人控制,一切的作为其实都是那个怪人的主意。” 铁虎沉吟了一会,说道:“那么他的死……” 龙飞道:“他心神既然被那个怪人控制,自杀被杀都没有分别了。” “那个怪人为何要……” “再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留下来干什么?给我们查询?”龙飞一顿道:“萧玉郎心神尽管完全被控制,在未被控制之前,仍然是有记忆的。” 铁虎点头道:“杀了他,再利用二愣子送回来,也亏他想得出来。” 龙飞道:“这件事也因此就更加诡异了。” 铁虎道:“那么蜥蜴从萧玉郎的口中爬出来,在白仙君那尊木像的口中出现,这些也都是人为的了?” 龙飞道:“也都是。” 铁虎道:“然则你以为这个又是谁?司马怒?” 龙飞道:“司马怒只是一个傀儡。” 铁虎笑笑,道:“好像司马怒这一种人……” 龙飞道:“我看他也是被摄心术所制了。” “他与你的决斗断肠坡……” “当时他是正常的。” “你是说他来到这里之后才……” “应该是。” “他无端走来这里干什么?” “找我。” “何故?” “伺机给我一刀!”龙飞皱眉道:“在离开断肠坡的时候,我看他已有不肯罢休之意。” “那索性合作就是,何苦又多此一举!” “那个怪人这一次的所为,并不是为了我,再说,司马怒那种人,是不会与人合作的,以我推测,他是必追蹑在我的身后,无意发现了那个怪人的什么秘密,却给那个怪人发觉拿下,然后再加以利用。” “杀萧若愚的果真不是他?” “檀木的气味是一个很好的证据。” 铁虎点头无言。 龙飞接道:“我们追着刀斩萧若愚那个红衣怪人到小楼那里,就不知所踪,表面看来乃是击碎对门那扇窗户,越窗逃去,其实乃是潜入了地道中,击碎窗户不过在引开我们的注意。”他还有说话:“当时我曾经小心的检查过窗外那一带,显然并没有人走过的痕迹。” 铁虎道:“其实司马怒已经给安置在地道之内了。” 龙飞颔首道:“那个怪人进去之后就指使司马怒从地道闯入那边书斋,一面刀斩我师叔,一面呼我师叔杀人灭口!” 铁虎道:“丁鹤给斩了一刀,人从酒醉中痛醒,自然就一剑刺去!” 龙飞道:“司马怒人如白痴,自然就避不过那一剑。” 铁虎道:“那个怪人难道不怕司马怒被丁鹤拿下来?” 龙飞道:“这方面他早已考虑到。” 铁虎冷笑道:“不成丁鹤的醉酒,也是被摄心?” 龙飞道:“摄心术并不是对所有人都有效的,好像我师叔那种高手,摄心术对他未必能发生作用了。” 铁虎道:“然则是不成知道丁鹤已醉倒?” “未必。” “哦?” “他若是知道我师叔醉成那样子,一定不肯让司马怒那样做。” “为什么?” “万一司马怒乱刀砍死了我师叔,我们闻声赶到去,将司马怒拿下来,岂非就前功尽费?” “可是……” “你知否我师叔何以有『一剑勾魂』之称?” “莫非他不出剑则已,一出剑就必杀人?” “一点不错。” “如此……” “好像司马怒那样子突然闯入,挥刀便砍,即使他没有醉酒,但在正常之状态之下,除非他的脑袋有毛病,否则一定会拔剑迎击!” “他的脑袋有没有毛病?” “没有。” “我也没有,所以换转我,也一样会迎击。” “司马怒倘真被摄心术所制,根本就完全不会闪避,换转你,也一样一铁链砸死他。” “即是说,无论丁鹤如何,司马怒都是死定了。” “那个怪人就是肯定司马怒必死,才敢胆来此一着。” “果真一如你所说,这个人也可谓老谋深算了。” 龙飞缓缓道:“我师叔退隐凤凰镇,不与江湖人交往,已经有十多年。” 铁虎沉吟道:“你的意思是那个怪人若非丁鹤的老朋友,也必是丁鹤的老仇人?” 龙飞道:“朋友当然不会这样做,仇人又何需装神扮鬼?” 铁虎道:“那个怪人想必是丁鹤、萧立共同仇人,自问不是两人的对手……” 龙飞截口道:“既然是老谋深算,又怎会不知道他们两个已不相往来,尽可以个别击破?” 他淡然一笑,接道:“朋友间未必就不会结怨,朋友往往也就是仇人。” 铁虎嘟喃道:“你又在卖什么关子呢!” 龙飞忽然叹了一口气,道:“任何事情之所以发生都不会没有动机。” 铁虎道:“这件事情动机又何在?” 龙飞道:“在报复夺妻之恨!” 铁虎一怔道:“哦?谁夺谁之妻?” 龙飞道:“在这件事情之中,出现的人虽然多,有那种关系的只有三个人。” 铁虎耸然动,于是说道:“你不是在说……” 龙飞目光一落,又落在丁鹤后背那颗形如蜥蜴的黑痣之上,道:“我师叔背后的这颗黑痣与萧玉郎背后那颗位置,形状,大小,完全都一样,放开蜥蜴作祟这个可能不谈,你以为怎样才可能有这种现象发生?” 铁虎又是一怔,半晌才回答道:“遗传?” 他的神情变得很古怪,龙飞比他更古怪,哑声道:“不错,是遗传。” 铁虎吃吃地说道:“你不是怀疑丁鹤跟萧玉郎是父子的吧?” 龙飞徐徐道:“我事实如此怀疑。” 铁虎道:“那么丁鹤与白仙君之间岂非就……” 龙飞叹息道:“你不是早已如此怀疑了!” 铁虎摸着胡子,喃喃道:“地道将那座小楼与这间书斋相连在一起,要往来的确方便得很,且神不知鬼不觉。” 龙飞道:“纸又焉包得住火?” 铁虎说道:“萧立到底不是一个老糊涂。” 他一顿接道:“你方才不是说过,他告诉你是因为丁鹤与白仙君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,所以与丁鹤疏远。” 龙飞道:“当时我仍然有些怀疑,但看了这颗黑痣……” 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,垂下头。 铁虎道:“萧立与丁鹤出生入死,当然不会不知道丁鹤背后有这样的一颗黑痣。” “当然。” “萧玉郎既然是他的儿子,他当然不会不看萧玉郎的裸体。” “小孩子裸体的时候本来是很多,尤其是男孩子。” “他当然也不会不怀疑萧玉乃是鹤与白仙君所生,并不是自己的儿子。” “当然-”铁虎铁青着脸道“你是说,那个人不是别人,就是萧立?” 龙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,道“我确是这样怀疑。” 铁虎怔住在那里。 整个书斋立时陷入一片寂静。 难言的寂静。 令人心寒的寂静。 夜风透窗。 铁虎倏的猛打了一个寒噤,沉声道:“萧立想必是仍不敢肯定,小楼的种种怪事,就是他意图证明丁鹤与白仙君是否有染。” 龙飞道“也许是原因之一。” 铁虎道“白仙君已经死了三年,人死不能复生,所以他只有利用萧玉郎化装白仙君?” 龙飞道:“嗯。” 铁虎道:“那么他诱你到来……” 龙飞道:“却是利用我做证人,证实我师叔乃是杀害他两个儿子的凶手。” 铁虎道:“你已经怀疑凶手就是丁鹤了。” 龙飞黠点头,道:“事实我师叔最值得可疑。” 铁虎沉吟道:“杀丁鹤之子,藉丁鹤女婿之口,证明了丁鹤的罪行,连丁鹤的女儿也劫走,若是事实,这报复也未免太狠辣了。” 龙飞叹息道:“爱妻不忠,挚友不义,岂非如此,又怎消他心头之大恨?” 铁虎皱眉道:“问题又来了。” 龙飞道:“是不是萧玉郎不是他的儿子,难怪他下此毒手,但是萧若愚……” 铁虎道:“难道也不是他的儿子?” 龙飞道:“萧若愚相信是,他却是一个白痴。” 铁虎道:“白痴又如何?” 龙飞道:“已等于死了一半,在白痴本身来说,也根本没有所谓死生,什么都一样,正常的人看来,亦有生不如死的感觉,身为父母的这种感觉更加强烈。” “虎毒不食儿!” “以我看!萧立也忍心杀死萧若愚,但他处心积虑的计划,眼看就因此功亏一篑,迫使他不能不忍心痛下此毒手。” “莫非萧若愚是在义庄中瞧出了那个怪人就是萧立?” “也许他是在家中见过萧立装神扮鬼,无论是怎样也好,他说出那种说话,必有所见,知道那个怪人是他父亲。” “有一点不知道你有没有留意。” “萧若愚被杀的时候,萧立去找那位华方老先生?” “正是。” “方才我已经问过老先生,他其实已经隐居在凤凰镇郊东不远的一个村落中,离开这里并不太远,萧立除非不知道,否则没有理由去那么久,回来的时候更且大汗淋漓。” “你以为他杀人之后,溜入地道之中,指使司马怒杀进书斋,一方面嫁祸,一方面引开我们注意,才赶赴东郊,找华方回来?” 龙飞点头。 铁虎忽然上上下下的打量龙飞好几遍! 龙飞一直到铁虎的眼睛停止移动,才开口说道:“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。” 铁虎道:“哦?” 龙飞道:“龙飞这小子的脑袋是不是出了毛病?” 铁虎大笑道:“到底是不是?” 龙飞手捏着前额道:“不是。” 铁虎道:“怎么你会生出这么可怕念头。” 龙飞道:“事实的本身原就是可怕得很。” 铁虎摸摸胡子道:“看来我也得走去那条小溪浸浸了。”